再過20年，我國垃圾得超過10億噸的排放量，全世界都沒有這么大的市場。
文|本刊記者 修思禹

“從去年開始，作為節能環保行業的從業者，我感覺幾乎天天都有利好消息。”采訪一開始，中國節能環保集團（以下簡稱中節能）董事長王小康便翻著手里厚厚的資料向《英才》記者一一列舉近一年來與節能環保行業相關的政策和規定。
受益于這些政策的企業，不止中節能一家。看看股市大盤上走勢漸行漸高的環保概念股，便一目了然。
但作為我國節能環保領域最大的科技型服務型產業集團，中節能在市場競爭中似乎并不受優待。近一年關于節能環保企業的新聞熱熱鬧鬧，但關于中節能的熱點新聞并不多，王小康更是很少出現在媒體面前。
“環保行業有時候遇到的不是技術問題，而是良心問題。我們有些業務不賺錢，甚至是賠錢的，比如危險廢棄物處理。民營企業不敢做，也不愿意做的，我們就得做，這是責任，我們要先完成環境效益，再完成經濟效益”。每當問題涉及到關于如何掙錢或者資本市場，王小康便不愿意多談，他更喜歡談環保，談技術。
“中節能95%的業務都是圍繞節能環保產業，在幾大塊業務中，我們都是中國最大的。可以說，現在形勢對我們非常有利，在技術和體量方面我們也占絕對的優勢。但是我又特別擔心，擔心的不是企業發展，而是整個社會是不是真正能實現節能環保。”
王小康自稱是“清潔工”。每次介紹中節能，他談的第一項業務就是垃圾處理。“我看見垃圾、污水時，眼睛會發光的。”當然這個“清潔工”絕不是一般意義上的“清潔工”。

激活市場
《英才》：過去一年節能環保一直是熱門話題，你覺得這個行業發生了哪些變化？
王小康：從去年3月到今年3月，國務院和國務院各部委出臺關于節能減排、環境保護方面的各項政策措施包括標準，有200多項。這是前所未有的力度。表明了政府對節能環保行業的重視程度。而且所有出臺的相關政策都更加接地氣。過去我對政策總有意見，覺得即使制訂出來了，執行力度也非常弱。守法者付出了更高的成本，違法者卻得不到制裁。但從去年開始，執法力度大大增強，比如，從2015年1月1日開始執行的新《環境保護法》，罰款上不封頂，按日計算。
《英才》：在今年政府工作報告中，提出了2015年要把能耗的目標降到3.1%，你認為這意味著什么？
王小康：我換算了一下，要完成這個目標，我們要全年減少煤的直接利用1.27億噸，這是一個巨大的數字，超過很多發達國家全國的全年用量。所以，實現這個目標要采取的措施非常多。比如，城市要大大地減少燃煤鍋爐，增加其他能源。可其他能源來自于哪里？這就是產業結構性的問題，需要大量的技術和資金的支持。但對于節能環保產業來講，是重大的利好。因為節能的總量增加了，就意味著我們的市場業務增大了。
《英才》：你曾建議相關部門調低出口退稅政策，建議的初衷是什么？
王小康：前幾年光伏業、制造業產能過剩，是很多因素造成的。其中一個重要推手就是一個出口退稅政策。這種補貼方式本來是鼓勵產業發展，但也影響了市場競爭，使一些不具備先進技術和實力的企業，利用這個政策迅速地做到一定的規模，當補貼沒有了，這些企業會很快失去競爭力。我認為現在是到了該調規的時候。
《英才》：通過改良制度就可以加速節能環保產業的發展嗎？
王小康：第一是制度建設，當然還要強調更加嚴格的監管。比如推進第三方專業化的公司來治理污染。中國的節能環保市場非常龐大，但是沒有形成一個比較統一的、開放的市場，也沒有達到比較透明的公平的市場競爭。
以環保產業為例，現在環保產業基本集中在地市以下，他們把環保產業封閉起來，作為一種資產來看待。有些大企業也同樣自己干，不對外開放。所以相對來講，環保產業并沒有真正開放。我們經常拼不過一些莫名其妙的企業，按道理講，市場就應該把資源配制給最優秀的企業。但現實并非如此。所以我建議國家要把市場培育起來，并真正做到市場監管，真正激活市場，能建立一個全國統一、公平透明，能夠讓企業有序競爭的市場環境。如果沒有公開透明，政策再好，標準再嚴，機構再大，節能環保問題也永遠解決不了。

真正方向
《英才》：關于分布式能源是目前的熱門討論，你覺得分布式能源可以改變中國能源結構嗎？
王小康：當然可以，而且這是真正的發展方向。八年前，我剛到中節能不久，就開始呼吁。那年，我去華盛頓考察，跟一個國際分布式能源聯盟有了詳細交流的機會。之后，他們帶我去奧地利的一個小城市考察。那里才1500戶人家，整個城市的養牛業很發達，他們用飼料廢渣提取了乙醇當燃料，把所有的牛糞全部集中進行處理以后，產生了沼氣，用沼氣做飯，還建立了一個小型的發電廠。那里家家戶戶的用電是不用花錢的。因為是合作社機制，每年每家還有分紅。這就是一個典型的分布式能源應用。我當時感覺很震驚，回國以后，就開始呼吁推進分布式能源。但以中國的現狀來說，實現這一想法，可能還有很多限制與困難難以解決。
《英才》：在最理想的情況下，分布式能源會給我國帶來什么樣的益處？
王小康：分布式能源的能源利用效率最高，污染系數最低，同時又是最安全的。一個國家，如果實現了分布式能源，就根本不用依賴任何外界的能源。比如國際煤炭漲價、石油漲價，都不會受到影響。
《英才》：關于垃圾焚燒發電廠及PX化工項目一直爭議不斷，你對此怎么看？
王小康：我曾在一次內部的座談會上，批評幾個新聞工作者，我說：“你們有一次關于垃圾發電的報道，嚴重誤導民眾，而且無意中成為了部分利益集團的喉舌。”因為他們的某次報道，對全國的垃圾發電處理業務打擊極大。很多地方政府不敢搞了。但他們并不知道中國的垃圾現狀。中國是一個高速城鎮化的國家，垃圾排放量的增長速度之快，總量之大，是全世界沒有的。
可是垃圾處理方式目前就兩種，一種是填埋，一種是焚燒。垃圾填埋是不可持續的。因為土地太稀缺了，而且填埋會導致非常嚴重的土地污染和水污染，這兩項污染的治理難度比霧霾還要大得多，付出的成本也更高。即使污染的后果現在顯現不出來，對子孫后代也是危害。可是輿論一再誤導了民眾，阻礙了垃圾發電產業的發展。

更傾向于控股
《英才》：你如何預測今年的節能及環保行業的產業趨勢？
王小康：應該是上行趨勢，但是上行到什么程度，我不太清楚。節能和環保有些是要分開判斷的。節能產業發展水平取決于其相關行業，環保產業要靠政府或者企業的支持。但這兩個領域都需要民眾的理解、參與、支持，也需要媒體的正確輿論引導。只有政府、企業、媒體、民眾，這四個利益體都真正行動起來，國家節能環保治理才有希望，我們這個行業也就更有未來。
《英才》：2015年，中國節能環保集團會有哪些經濟增長點？
王小康：我們的業務分成幾大塊，第一是環境保護，環境保護里面又細分有城市固體廢棄物處理，包括生活垃圾、危險廢棄物、廢舊物資的處理等。還有城市的污水處理，包括城市的供水；第二是節能服務業務，分為三個細分市場：工業節能、建筑節能和綠色建筑；第三是清潔能源業務；第四是資源綜合利用業務。對于這幾塊業務，今年我們都會加大技術的研發力度和資金的投資，去獲取更多的資源和市場，以垃圾發電廠為例，我希望今年底之前，至少能建50個垃圾發電廠。
《英才》：你如何看環保概念股的大漲？
王小康：以前一天到晚看見壟斷行業、金融行業的股價上漲，我就想環保行業也能拼命地上漲該多好。現在終于看到我們的股價也在上漲，我的確很高興。前段時間，節能環保旗下就有一家企業連續20多天漲停。但是冷靜下來，我還是不希望股價暴漲，我覺得股價健康穩定地漲才是企業發展的最佳狀態。
《英才》：關于國企改革，中節能有什么計劃？
王小康：中節能旗下的混合所有制企業并不少，大部分是我們控股的企業。現在市場體制和監管都不完備，加之體制的特殊性，我們更傾向于控股。我們一直認為主動權在自己的手里更安全。中節能已經是節能環保領域中最大的企業，所以我們考慮更多的不是擴張，而是資產的質量和安全性。于我個人而言，嚴格講，國家把企業交給我管，我只是一個受托人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代表人，我要對國有資產負責。
《英才》：中節能未來是否會擴展對海外市場的投資戰略？
王小康：目前，海外業務收益占我們總收益不到10%。我們在海外國家做得比較多的是基礎設施，比如給他們建污水處理廠、海水淡化廠等。也正在幾個國家布局垃圾發電。下一步我們希望在幫他們建立好垃圾發電廠后，運營也可以交給我們。未來，我想海外業務能夠占到集團總業務的1/3，是比較理想的。
《英才》：你覺得在節能環保領域，未來具有潛力的投資是哪一塊？
王小康：清潔能源。我們中國有13億人口，按發達國家來說，再過20年，我國垃圾得超過10億噸的排放量，全世界都沒有這么大的市場。